起初是赵国生带她上路，开始是懵懂的，组织安排什么便做什么。
后来听得多，见得多了，渐渐明白这是一份解救他人于苦难中的工作，于是引领更多人上路。
这些工作总是需要隐蔽，需要斗智斗勇，需要报以充分的热情。
可人不能总是在饱满的情绪中，午夜梦回时，她也常辗转反侧、泪湿枕巾。
可明里并不能表露，也无人可以诉说，就连与赵国生的信件中，她也丝毫未展露身为妻子的软弱。
这些天在面对鲜血和死亡时，她的情绪慢慢决堤，终于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痛快地哭出来。
可她突然听到身后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心想难道是有人泄密吗？她握紧双拳，步调加快，却听到一声朝思暮想的呼唤：“芳华……”
夜深了，高跟鞋在街道上敲打出轻快的脚步声，两人就这么走着，直到赵国生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要不要去我的宿舍睡会儿？”
桂芳华紧紧握住赵国生的手，脸上露出浅笑。
赵国生抬手看了看表，近凌晨三点，离集合还有四小时，睡一会也好，他点点头。
桂芳华不敢惊扰同事，没有开灯，两人轻手轻脚地进屋后，和衣躺在床上。
桂芳华枕着赵国生的臂膀，听着耳边传来的心跳声，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不一会，身边传来赵国生的打呼声，桂芳华伴着这声音难得沉沉地入睡了。
天微亮，桂芳华被窸窣声吵醒。
她睁开眼，只见赵国生已穿上外套，背对着她坐在书桌前。
“这就走了吗？”
问话间还带着困倦的鼻音。
赵国生点点头，“组织安排我加入组织科，七点便要集合。”
桂芳华掀开被子，将脚塞进鞋里，“那还是要吃点东西再走，我去食堂……”
“来不及了，我即刻便走了。”
床铺里，桂芳华手心下，还留有赵国生的余温，她紧紧抓住被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那你行动时注意安全，切记不要鲁莽。”
赵国生点点头，对玻璃板下压着的照片感兴趣起来。
“你拍了不少照片……”
拍戏时的剧照，同事间的合照，还有一张熟悉的照片。
桂芳华挨着赵国生站着，将照片从玻璃板下拿出，问道：“还记得它怎么来的吗？”
怎么会不记得？赵国生抚摸着照片，照片的折痕让他回想起那天那棵树的纹路。
苏州时，两人的关系总是不太光明的。
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学生，本就是前后辈，但还是逾矩了。
桂家是苏州的名门望族，家里人自是希望她找一位门当户对的。
可桂芳华只当陶沙是弟弟，在多次反抗无果后，大胆地跟随着赵国生去了苏联。
在完全无人认识的异国他乡，两人陷入自由的热恋。
这张照片，是赵国生给桂芳华拍的。
桂芳华身后站着一棵高大的桦树。
桦树树皮有些许白斑，黄色的宽大树叶随风沙沙作响，一片树叶调皮地落在桂芳华的头顶，赵国生拍下了那个瞬间。
桂芳华本想与赵国生合照，但他那时有些扭捏，合照便没有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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