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芳华负责转运学生和慰问家属,已连续几日不眠不休。
她将受伤的学生送进医院医治后,又马不停蹄地奔赴另一位学生的丧事。
在生死间穿梭,喜悲反复交替,一时要面对喜极而泣的脸,一时要面对悲痛欲绝的脸。
她压抑情绪,将感同身受藏进心底,扮着寡淡的表情,机械地做着本分之事。
会议开始后,桂芳华才匆忙进场。
她的肩膀沉甸甸的,抗着一位母亲的眼泪,使她的脚步缓慢。
“同志,请来这里坐。”
会场灯光昏暗,桂芳华只求有一个座位,能安抚她疲软的双脚。
瘦弱的背影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像一朵孤立的荷花,清新淡雅之姿只为一人所识出。
许久未见了,赵国生甚至都忘记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
但那拥入怀中的独特触觉,时常在梦中徜徉。
这两年走南闯北,去过无数地方,她的信件总如影随形,缓解彼此相思之苦。
孤枕难眠时,他都会拿出信细细品味,现在怀里就正揣着一封呢。
但实际因工作隐秘和交通不便,两人并不能在信件上述说过多近况,最近的一封信只是提到她在明星公司创办杂志,等杂志出版后,将寄一本给他。
来上海并不是计划中的安排,赵国生本不抱希望能与桂芳华见面,他并不知道她具体负责的工作。
但从踏进上海土地的那刻起,想要见面的心意就没有停止。
“我们决不能让帝国主义任意欺凌!”
会议发言人阐述会议内容后,发出振聋发聩的呼喊。
亲眼见证惨痛事件的热血儿女,随之高声振呼,把压抑已久的悲愤随着呐喊发泄。
那一晚,无论你我他是什么职业,什么年龄,什么性别,心皆凝结在一起,为了同胞不被欺负、为了中华不被凌辱!
会议结束后,大家分组讨论具体实施情况。
桂芳华就着昏暗灯光记录笔记,并轻声与身旁同志确认细节。
赵国生的小组讨论结束得早,他倚在角落里,打算拿起一支烟来抽。
突然他想到在苏联读书时,桂芳华便不喜欢烟味,两人坐在一起看书或者聊天,桂芳华总是半皱眉捂住鼻子,或者用手扇风。
久而久之,赵国生便把烟戒了。
再看去,她听讲的表情和以前一模一样。
礼堂内的人陆陆续续散得差不多了,一位老伯沉默地扫着地,不时望向门口的眼睛带着机警。
礼堂是暂借的,在热烈的集会后会恢复平静,天亮后融入街道上普通的建筑中,重新成为虬江路平凡的一处,但历史的走向终将因为这一晚而改变。
赵国生随着人流慢慢靠近桂芳华。
深夜,孤灯伴着独影,渐渐化为双影。
还记得两人去苏联的第一年,运气好碰上落大雪,生在南方的桂芳华第一次看见雪,像一个孩童般跑出屋子,赵国生怕她冷,追着跑出去提醒她穿外套。
桂芳华玩心起,总是不让赵国生追上她,结果一个踉跄摔进雪地里,吓了赵国生一跳。
那天,桂芳华非说雪花的味道是甜的,赵国生尝了尝,果然沁人心脾。
前方传来啜泣声,赵国生不再保持距离,冲上去叫了一声。
桂芳华本来没有这么脆弱的,年少离家,远赴异国,再到上海工作,这些都是人生的第一次,她处理得妥妥当当。
人前,她是明星公司的工会主席,做事兢兢业业,对同事和蔼亲切。
人后,她从事一份危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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