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不发一语，重新迎来另一种安静，不过这却是破冰后的宁静，冰水在雪融后将化为汩汩暖流。
会议室外站着一双停留许久的皮鞋，他在听完陶沙的讲述后，满意地离开。
会议结束时已近六点半，陶沙盖上笔帽，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舒展久坐的身子。
小刘见会议室未熄灯，探出半个头，“陶沙哥还没走啊？”
“就走了。”
陶沙站起身，将笔记本夹在腋下。
小刘边擦黑板边抱怨道：“每次你们开剧本会，倒霉的就是我。
喏，”
他指指自己的头顶，粉笔灰落在上面，像极了山顶的点点雪花。
“芳华姐总嘲笑我是小老头，说下次再有老年人的戏，可以让我去客串。”
陶沙本想走过去帮小刘掸去粉笔灰，突然被“芳华姐”
唤醒记忆，他将笔记本扔到小刘怀中，匆匆向外跑去。
“还指望有人帮我收拾残局呢，看来还是我一个人的战斗……”
小刘自言自语道，用笔记本挡住口鼻，“啓”
字被黑板擦慢慢抹净。
金凤对待中华电影学校的开学尤其郑重。
她对邓宅的人说，自己需要照顾住院的琼芳，近几周不会回家吃晚饭。
实际上照顾琼芳是假，去上课才是真。
哥哥与邓氏夫妻交往甚密，她要预防自己的秘密被发现。
金凤本想穿上先施百货买的洋装去学校，可惜那日顾着为琼芳办住院手续，买的衣物尽数不知忘在哪里了。
金凤还为这件事感到懊恼，报时的钟点却在催促金凤早些出门，思来想去，金凤仍是穿着一身女校裙装前往。
不同于女校三两成群的扎堆，电影学校就像一个小型沙龙。
大家并不会分帮立派，而是融洽地聚在一起交谈。
金凤轻手轻脚地走进教室，是初次闯入新领域、涉世未深的新生，既想渴求某种亲近、又怕招架不住这份亲近。
“……我还是认为她在《孤儿救祖记》里的表演更真切些！
我听闻她演第一场哭戏时，一直哭不出来。
张导演就告诉她：‘你的丈夫死了，唯一的亲人没有了，你年纪还轻，你生活在如此信奉礼教的家庭中，又不能改嫁，以后可怎么办哦……’她越听越伤心，最后嚎啕大哭起来。”
一位男同学绘声绘色地讲着电影圈的奇闻。
金凤不知电影拍摄竟有如此丰富的趣事，一时间听得入迷，不禁开口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啊？”
男士见成功引起注意，立马朝金凤挥手，“来来来，女学生，容我好好跟你讲讲。”
金凤雀跃着奔过去，好似发现新鲜花蜜的小蜜蜂。
“他做过明星公司的临时工，片场上的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金凤这才发现自己阴差阳错地坐到了徐梦蝶的身边，徐梦蝶上身穿着黑色细条纹西装，下身穿着白色西裤，内搭衬衣的蕾丝小方领翻到西装外，飒爽中带着一丝柔美。
头发编成麻花辫盘在脑后，精神十足。
金凤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学生装，榜单前的记忆涌上心头，有羡慕、有不甘亦有些怯懦。
可徐梦蝶并不记得与金凤曾有过一面之缘，她朝条凳的左边挪了挪，为金凤留出空位。
徐梦蝶的落落大方让金凤感到羞愧，她想要抹掉之前对徐梦蝶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印象，重新认识她一回。
“你好，我叫白金凤。”
她明明白白地望向徐梦蝶的眼睛，在那双明眸里她看到稚嫩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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