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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谁的口中飞出一口唾沫,吐在晓鸥赤裸的背上,温乎乎的一团,定在她两个肩胛骨之间。大堂的空调足够让候鸟南飞,假如此地有候鸟的话。冰冷的空气使唾沫尤其热乎,并且浓厚,因为它定了好大一会才开始慢慢往下流,流到吊带裙上;被裙子慢慢咽下。不知从谁的身上伸出一只手,又一只手,推搡晓鸥。人之所以为人,当然而自然地有着劣根性,本来劣根安分守己,谁让你诱发它们?用妈阁这座城市的千万张赌台,用这个看上去文雅秀气的女子……人本来是有犯罪潜能的,这不能怪人,怪只怪诱发他们犯罪的机会,余家英揭露的,就是提供给人犯罪犯错误机会的女人。
晓鸥不想与余家英和众人摆公共论坛,她只想马上走开。儿子万一此刻看厌了少儿电影,来到这里当观众,以后她怎么做妈?但人已经筑成墙,拆不烂的墙,酒店保安都无法拆。
大堂经理走进人墙,拉起晓鸥吆喝着往外走。走到电梯门口,人们的嘘声起哄声还跟着。晓鸥被解围的时候看见了段凯文。他站在人群外三四米的地方。对人群沉着脸。大堂经理把晓鸥送进电梯时告诉她,自己是受段先生之托来解她于重围的。段先生一家是好人,是酒店的老主顾。他的言下之意晓鸥是这么听的:段家若不是好人你梅小姐早就被黑打了。或者可以这么听:尽管你是干这行的,拉了段总下水,段家还是没把你如何,段总还亲自组织营救你。还可以这么听:段总多好啊,你把他制造成赌博的牺牲品,并当杨白劳追踪逼债,他还是以德报怨,他要是不管你,你说不定已经非死即伤在乱众之中了。现在中国民众的莫名仇恨和怒气多大呀?随时能找个人当靶子打一打,哪怕打两拳占占便宜也好。民众总觉得什么人什么地方总在让他们上当吃亏,上的是闷当吃的是闷亏,奶粉假的肉里注水蔬菜含毒物价房价飞涨贪腐官员轮不着他们清算出拳,一切误差的事物只能越来越纠结地误差下去,他们不明不白地总在被什么占着便宜,因此碰到可以骂几句打几拳的对象他们就或骂或打,以此不明不白把便宜占回来一点。网络上骂这个骂那个也不过是跟此刻一样,是小小地占点便宜,因为一种或多种无形而巨大的存在始终在占他们的便宜。
从电梯里出来,晓鸥突发奇想:也许刚才那出活报剧是段凯文一手编导的。她在电梯门外愣住了。赌博真能把人变得这样无耻吗?真能把段凯文变成卢晋桐、史奇澜吗?段应该是意志坚强的人,少年吃苦、青年奋发的段凯文没有卢晋桐和史奇澜那样优越的家境培养他们的脆弱,培养他们的自我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