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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把段太太的提问转移了方向。段凯文除了钱数,其他都向老婆主动交代了。段本来就几倍地强势于余家英,这点谁都看得出来,因此强势者主动向弱势者袒露一次劣迹,给弱势者一次仲裁自己的权力,弱势者只有感动得心碎。段凯文明白他所有弱点都能得到妻子的原谅(几乎所有弱点),因为妻子一直自知不太够格做段太太,因为她一直在隐隐心虚地做着段太太,她不可能改变自己过低的,不可能吃学文化的苦头--这种苦头比老家扛重活的粗重苦头难吃多了。所以段凯文每暴露一项弱点就使她感到做段太太更够格一点,他们在婚姻里的地位也更平等一点。这两年,段凯文被网络、报纸、电视变得越来越公众化,在余家英这样实诚的女人眼里越来越虚幻;因此他每犯一次错误,每重复一次旧弱点或生发一个新弱点,余家英感到的却是他人性回归,感到他终归跳不出血肉之躯的局限,是有懈可击的。段凯文似乎也懂得自己的弱点在妻子眼里是弱,这弱刺激了她的强,她强悍地对丈夫护短,就是她在对丈夫示爱。段凯文在她梅晓鸥把余家英拉入她的战壕之前,就把妻子拉成自己的壮丁,替他挡子弹,替他冲锋。何况她梅晓鸥根本拉不动余家英。何况她梅晓鸥连拉的妄想都没有。
"告诉你,你再纠缠我家老段,我饶不了你!"
余家英在酒店大堂里拉出个场子来。本来是私下的对质和泄愤渐渐往公众批斗转化。
"跟我说行规!什么行当啊我问你?背着人家老婆勾引人家男人去赌博,你是干这行的吧?骗了多少人到那个叫什么妈阁的鬼地方,教他们赌,让他们输钱,他们不输钱你挣什么钱啊?!是不是?!"余家英此刻很少面对晓鸥,大部分时间是面对四周看客,因此她在人群中的空地上游走。演街头活报剧的演员一般也很少面对跟她演对手戏的角色,而是像余家英这样打转,确保自己的演出能送达每个观众。
"你还来跟我们要债?我们没跟你算账就是我们仁义!你教坏了多少男人?!我孩子爹苦出身呐,哪儿知道世上有个叫什么妈阁的地方?哪儿知道有你们这种行当的女人专教人不学好,学赌,学瞒着老婆孩子扔钱!要不是我男人自己跟我坦白,你还不定怎么坑他呢!说不定你蒙得他倾家荡产!"
在三四十个人的活报剧场子里,人们看着这个公敌。诱发人劣根性的人就是所有人的公敌。晓鸥不记得在哪本外国小说里读到个情节:一个男人去买巧克力,在路上碰见个妓女,从这妓女身上染了梅毒,他恨的不是妓女和自己;他恨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