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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轻轻抽泣。听出来了,是蔡玲。
“哭有什么用?”
一个熟极了的声音说。但我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这是谁的声音。
“大家别喊了!”熟悉的声音又说,“你们想想,她要听得见咱们喊,会不答应吗?”
我又张大嘴,丹田微微发颤,但还是一点效果也没有,我急得要发疯了。可越急越找不到发音要领。就象蔡玲那种奇怪的病,小便憋得越厉害越尿不出。
他们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停下来。其实他们再往前一点,就有可能发现我。但他们灰心了,提前为我哀悼起来。没人再吭气。
我突然冒出了个怪念头:是不是我已经算死了?死搞不好就是这种状态吧,它使你照样感觉着人间的一切,却无法做出反应。其实谁能搞清楚死人有没有想法,思维是否与肉体同时停止活动,灵魂何时脱离躯壳,出窍的灵魂又以什么形式存在,等等等等。真的,说不定我已经死过了,活着的是灵魂。
这样一想,我更希望他们把我找到,由别人鉴定一下:我是否活着。我不相信自己的鉴定,好比我不敢自己下结论说自己是个绝对的好人一样。
我做过无数好事,但我不一定是个好人;我还在转各种念头,但我不一定还活着,两者是同样道理。
蔡玲一边哭一边用手在石堆里刨。在那儿是挖不出什么名堂的,假如你再前进几步,就会刨出我的一堆头发。
我的头发又黑又密。有次洗完头,我站在院子里晒太阳,徐北方偷偷把我画下来,还给画取名叫“穿黑蓑衣的姑娘”。他准备拿这张画去投稿,结果被孙煤撕了。其实画的是背影,不知她凭什么咬定是我。我早上说过,孙煤的感觉很神秘。
当然,徐北方现在失去了画一切人的自由。他闹得太过火了,居然亮出一杆真枪来,还把枪口朝一位首长脑瓜子比划,这下性质就变了。按待遇他该送军事法庭,但另一位首长说造成他行凶的原因很复杂,不能单方面追究责任,先把他关进警卫连小黑屋写几天交代再说。宣传队派人去送东西,问他什么话他都回答:“他妈的!”
“喂!你们看!”蔡玲果真刨出东西来:“一只鞋!”
那是我的鞋。
“证明她肯定在附近!”
我突然听出来了:做出如此英明判断的人是孙煤!我的班长,我的情敌!她差点当上电影明星已离开宣传队快一年了,她怎么会来这里,来救我?”
“咱们分头找吧!”有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