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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门人千恩万谢地哼一声,拿腿就走,在走出去之前他都可能会走不出去。
第二天,扶桑给大勇安置在客厅里,蒙了丹凤朝阳的重绣盖头,一身重绣大礼服。怕房给挤歪,大勇还请了十几个"不好男儿"屋里屋外地逛,手都插在外衣兜里。男人们按预先的教诲走到扶桑跟前问个安,提示几句他和扶桑曾有过的私房事。再把手伸去让扶桑揣摸揣摸,手上都有提醒她的戒指或文刺。
扶桑端正地坐在扶手椅上,脚搁得一前一后,头上的凤冠在盖头下偶尔发出微小的抖颤。人们看不见她的脸,但她的身姿是微笑的。
整整三个月,她一个名字也没叫对。有人来了几十趟,想着她把脑子里记错的名字都叫一遍,就该叫到他头上了。却是一直错下去。
她那微笑的坐姿使每个人都把握十足,想:这回她一定认出自己来。
错到后来,扶桑不再叫任何名字,只是抱歉地轻声笑笑。气氛相当和睦安详,人群里穷的富的,丑的俊的,老的少的,黄的白的黑的,头一次得到如此绝对的平等。不少人从外州来,都是看到报上每天登载的消息。消息占地方小,地方却占得满牢,一连半年,像股票行情报表一样天天出现。
人从半年开始减数。像赌场上从来不赢的赌徒,某次去了再不回来。
到了一年左右,扶桑常会空空坐一天。没人想到她是在等谁:这是一个死心塌地等待的姿势。她的头隐在红盖头下面,下颏却微微翘起,像个乡村妇人站在一条路口,等一个随时会从路那头出现的孩子。
扶桑在等克里斯。快两年了。
她觉得有一天会有一只手伸过来,上面什么记号也没有,连曾经的年幼、胆怯又莽撞,像所有同龄男孩那样带一点傻气和脏--这些个记号都消失了。但她会认出他。扶桑谁都不再等了。她开始绣花,编结衣领的花纽,做好吃的菜给自己吃。有时大勇来,她便多做一个菜。她还爱穿浅红的衫子,戴细长的耳坠。把脸蛋上的汗毛绞得千干净净。大勇每回来都告诉她,他又捐赠了几个女仔。向她许愿,他一定把扶桑捐赠到体面地方。
隔三差五地,扶桑会出门蹭蹈,撑一把从日本店买的洒花纸伞,不然就握一把面盆大的绸扇,人稠的地方她用伞或扇给自己遮掉热闹。她常去的地方仍是那家茶馆。现在老板换了,布置得明丽清爽,低价茶不卖了,所以也不再进来菜老板之类的茶客。
进来的是些袜厂鞋厂或烟卷厂的经理、工头,讲话一半英文。这些人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