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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打招呼,乡里乡亲一样熟识。城市在白天的起码分寸,此刻已完全失去。借着夜色,每个人都认识每个人,全都亲切狎昵。克里斯不断被妓女们扯住,被她们叫成查理或理查,嗔怪他久不光顾。
这个光棍汉城市的夜晚,男人们办完白天的正事,此刻正在赌馆和妓馆过家庭生活。
克里斯在天亮时走到了这里:在意大利妓馆云集的区域背后,净土一般耸立着一幢红砖黑瓦的东方式小楼。呕吐得精疲力尽的克里斯把小楼端详了很久。他觉得自己心给吐干净了。他走过去,绵软地拍了几下紧闭的门。在等待门开时,他睡了过去。
门是在上午十点打开的。
一个男人从门内走出,看也不看或根本看不见横拦在门口的白人少年,跨过他浑身污物的身体如同跨过任何正常的障碍物走去。他笃笃的文明棍并没有让克里斯的甜睡受半丝打扰。
十一点了,一个洗衣坊老板挑着浆洗的衣裳、裙子、桌布、椅帘、帐围、床单以及五卷裹脚布,走到门前。看门人给唤醒,把洗衣坊老板放进来。
老板一件件把东西清点出去,又把钱一枚枚清点进来,起身拿起空箩筐和扁担,说:门口那个是怎么死的?看门人说:不知啊。
去看看吧。
看什么,又没有死在门里头。
老板走两步回头,见看门人又要回房去睡,说:是个小白鬼。
什么?
死的这个。我看你还是拖他一把,也图个好看。
我回头睡醒去拖。见老板还要口罗嗦,他大起声说:再走晚你就让警察碰上了。
现在好多了,他们不大捉挑担子的了。前天还见几个挑海蛎的给逮走!
那是碰到个脾气恶的警察。你不知?法律没通--不准挑担子、留辫子的法律没通过。老板走出门,想顺便帮着拖一把地上这个小白鬼。想想算了,他们不嫌难看我嫌什么?
过了十二点,扶桑想出门买些梳头油,趁着清早街上没人。开开大门,她把正举起的脚又搁回来。然后她掂起裙子蹲下,脸斜过去,想跟地上那张脸斜成大致对称。跟出来的看门人一见便跌足说:丢,我以为他死得还远。他偷眼看扶桑,她一点没有要责罚他的意思。他说:我去叫个搭手来,把他扔远些。
扶桑站起身说:扔到我房里吧。啊?
扶桑已快步折回,往楼上去,听看门的置疑便又想了想,然后说:那就扔在浴房里。
浴房马上是一蓬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