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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一生厚重、高尚,如他教过的书,又普通渺小如一支粉笔,或如他儿子的名字。
就像我是父亲的亲生骨肉一样,我的名字是父亲所赐。我先后有过两个名字。樊益平——这是我父亲为我起的第一个名字,它像一份零乱芜杂的自留地,为我耕用,直到我中学毕业。
1980年的那场高考,是父亲为我填报的志愿。在填写志愿之前,他首先修改我的名字。凡一平——父亲在为儿子修改名字的时候,是多有勇气啊!他居然敢于把祖宗的「樊」姓给革了。而在这之前,他已把我哥哥的名字改为凡平。从「樊」到「凡」,父亲用心深长,而寓意、愿望又显而易见。而河池师范专科学校,我父亲的选择,成为我至今感念不忘的母校。那年,我十六岁,我还理解不了父亲,然而我的血液决定我无法像很多人一样鄙视教师的职业。我进了这所学校,是这所学校焕发了我的真情。我从未如此强烈地感受着教师的荣辱在我心灵的回旋喷薄。
我正式用父亲亲手为我修改的新名开始发表作品。我记得当我把在《诗刊》发表的处女作《一个小学教师之死》寄给父亲时,我附信中说:爸爸,我正在理解你为什么叫我作凡一平。
从此「凡一平」一直被我使用着,它像一盏普通的灯放出的光,为我照明。这些年以来,不知有多少人煽动我,把名字给改了,改换一个稀奇古怪的名字,没准能在文坛出大名,我说,我不改,因为我的名字是我父亲给我的。
此刻,我写这篇短文的时候,父亲就在我的身边。但是他看不见我写的东西,因为他弱视严重得几近失明——父亲弱视到无法批改学生的作业才离开山村小学的。他告别煤油灯和手电筒,被我接来南宁居住。然而不论城市的灯火如何灿烂,都不会使父亲的眼睛感到刺激或受到影响。他看不清书和电视。时常有亲友来访,他屡屡将我误看成他人,与我握手。现在,就算我把他的名字写得再大,他也看不见。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敢将父亲的名字登报。
1996年
以后的2009年,我又写了一首关于父亲的诗,准确地说,是关于我家族的一组诗,整组诗是这样写的:
家族(组诗)
我家族的每一个人
都是一首诗
如果不是诗
就是我的春天
——题记
樊光耀
我没见过哪个男人能像我的祖父
没有女人也可以活得下去
他是红水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