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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嫚脸上是一个天使的微笑。
何小嫚在精神科住院的几年,就一直带着这样的天使微笑,无忧无虑的,亲和善意的,似乎对自己被拘禁在极有限的活动空间,每天一把一把地吞食药片毫无意见。也似乎精神科就是她的天堂。住进医院的第五天,医院那位年轻的政治部主任来了,对于他,何小嫚神态中没有任何记忆的痕迹。就像对她的母亲,她既不表示亲熟,也不显得陌生。年轻的政治部主任是带着噩耗来的,但他见到何小嫚之后,把裤带里的电报又摁了回去。电报告诉小嫚,她新婚不久的丈夫牺牲了。
小嫚知道丈夫牺牲是一年多之后。那时她的病情稍微好转。消息是由她的主治大夫转告的,因为烈士遗物、存款以及抚恤金之类,一堆表格,需要烈士遗孀签字。没有小嫚的签字,烈士在老家的父母无法享受儿子以生命给他们换取的微薄好处。主治大夫是小嫚最信赖的人,当他把发生在一年多前的噩耗告诉小嫚时,小嫚接受得很平静。大夫怀疑她是否听懂了,但第二天他确信她懂了,因为在她的病床边,放着一张二寸照片,还在漱口缸子里插了一把草地上采来的金黄色野花:那种除草剂都除不净的蒲公英花。二寸的结婚照上,小嫚和丈夫似乎还生疏,笑容都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曾经受过小嫚护理的排长,黑瘦的脸,眼睛很亮,但眼神呆板。小嫚曾经过失望的沧海,遇见第一个岛屿,就登陆了。
我调到北京之后的第六年,一天,我那间兼做卧室、客厅、饭厅、创作室的房门被人轻轻叩响。打开门,来客竟是林丁丁。丁丁穿着军裤,上衣是件红格子外套,脑门光光的,细细一根马尾辫显得跟她年龄身份不符,那轻微的谢顶要由这揪得太紧的马尾负责。她的样子变了很多,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她笑笑,尖酸地说,现在是大作家了嘛,都把她小老百姓给忘了。她走进来,打量着由于淤塞太多书而歪斜的书柜,又去看写字台,只有两个胳膊肘的空间,左右都堆着纸张,大摞的手稿埋在薄薄的灰尘下,我看起来像是被全体老百姓们忘了。她浏览着说,听人说我出了两本书,还得了什么奖,想来看看我能不能把她的故事也写写。我心想,她这么得劲的人,还会有故事?最精彩的故事该是刘峰那一段,偏偏她就那样让它断掉了。我拿起盘子和碗,楼下就是食堂,午饭的味道都飘上楼来。我问她是否愿意跟我去食堂,因为好菜去晚了就没份儿了。丁丁既没有嫁给摄影干事,也没有嫁给内科医生,最后还是姨妈做的大媒,嫁到了北京。丁丁丈夫是军事科学院的研究生,公公是个前国民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