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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丁脊梁的手,被丢在了战场上。
我跟他就在街边站着说话。我们不经意地谈着上前线的事。我们不说“上前线”,只说“上去”;我们各自是哪月哪天“上去”的。我告诉他我其实不算“上去”了,最远“上”到包扎所采访伤员。他问我去的是哪个包扎所,我说就是何小嫚的那个三所,但是没见到小嫚,因为她跟医疗队上第一线了。刘峰此刻说,可见当时医护人员太欠缺,连何小嫚这样瘦小的女兵都上前线了。我说小嫚是五份申请书把她自己送上前线的。刘峰摇摇头,说要是人员足够的话,十份申请书也不会让她上去。全是吃了那个亏,没人救护,何小嫚的丈夫才牺牲的。
“你还不知道吧?何小嫚病了。”
“什么病?”
刘峰说:“说是精神分裂症。”
我问是不是因为她丈夫的牺牲。
刘峰说何小嫚被送到他们医院精神科的时候,还不知道她丈夫牺牲了。
“那她怎么了?怎么就分裂了呢?”
刘峰说他也不太清楚。只听说她扛着一个伤员扛了十几里地,成了英雄事迹主人公,戴着大红花到处做报告。她是戴着大红花给送进精神科的。我跟刘峰在大街上分手之后,我手心一直留着抓握假肢的感觉。大夏天里,那种冷的,硬的,廉价的胶皮感觉留在我的手上,在我掌心上留了一块灼伤。
我不止一次地写何小嫚这个人物,但从来没有写好过。这一次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写好她。我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吧。我照例给起个新名字,叫她何小嫚。小嫚,小嫚,我在电脑键盘上敲了这个名字,才敲到第二遍,电脑就记住了。反正她叫什么不重要。给她这个名字,是我在设想她的家庭,她的父母,她那样的家庭背景会给她取什么样的名字。什么样的家庭呢?父亲是个文人,做过画报社编辑,写点儿散文编点儿剧本,没怎么大成名。她的母亲呢,长相是好看的,剧团里打扬琴弹古筝,像所有可爱女人有着一点儿恰到好处的俗,也像她们一样略缺一点儿脑筋,因而过日常生活和政治生活都绝对随大溜。我能想象在小嫚的母亲跟她父亲闹离婚前,那个家庭里是温情的,小布尔乔亚的。我也完全可以想象,善良软弱的文人父亲给小嫚取出这样一个名字。何小嫚很有可能向着一个心智正常,不讨人嫌的女孩成长。像所有软弱善良的人一样,小嫚的父亲是那种莫名地对所有人怀一点儿歉意的人,隐约感觉他欠着所有人一点儿情分。人们让他当坏分子,似乎就因为他比任何人都好说话,常常漫不经意地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