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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是算数的。怎么事先没想到,她会和我相像?我怎么会忘记,一旦她和我相像我就会变得很没出息,想抱她、吻她、拥有她?我脸上出现了一个虚弱的傻笑,听周围的人夸新生儿和产妇,我不管他们是真诚地夸还是敷衍地夸,我只把他们当成真心。我脸上虚弱的傻笑持续着,像电影女主角俗套的表演,像我妈妈生下我或亚当母亲生下亚当。像我妈妈站在机场,看我走人海关,那样的笑法。
从菲比走出我的时刻,我和她突然建立了一种新关系——我们彼此脱离而致的创伤使我们遥相呼应,成为分作两处的整体。我马上辨得出菲比的哭声,梦萦魂绕地从深深的走廊进入我无论多沉的睡眠。护士隔两个小时就把婴儿if]推进病房,一排小脸蛋我只需瞄一眼,便认出菲比。护士说这样两小时一次的母子会面是让双方习惯彼此的相处,也让乳汁早些成熟。
菲在我枕边,我嗅着她新生儿甜滋滋的气味,听她呼呼作响的喘息。我看得出她从我这儿取走的那些部分,耳垂、眉毛、头发、指甲。渐渐地,我只看得见像我的局部,而这些局部在不断扩大。我从来没这样惊讶过:我的这条命竟会有如此的复制。我惊讶得连亚当的缺席都忽略了。
亚当是第三天早晨来的,正赶上我出院。他从伴侣那儿回到家,看见了我的便条:“我去医院了。你若及时看见这字条,到医院来找我或我们。”他走出电梯时脸色相当苍白。菲比的预产期是在十八天之后,他的心理准备便欠缺了十八天。这大概是他面无人色的主要原因。他马上看见在柜台前办出院手续的我。一看我的样子,他顿时松了口气:一切都归于风平浪静,戏剧高潮早已过去。他咧开无血色的嘴唇,但它不能算个笑容。关怀还是有的,他凑上来双手按了按我的肩,像他的一个同事发生了某种重大不幸,他给予无从言说的慰问。也许我错了,他那动作的意味该这样诠释:他和一位同事共同闯下一场大祸,而那位同事一人顶下了责罚,他既侥幸又愧疚,还怀有满心敬佩,那样按按同事的肩,仿佛说:“够哥们好样的!”不过如果事情倒回去再来一遍,他仍然宁愿把英勇和光荣全给这位同事。
我一字不提产床上的九死一生。五万块包括这些的。我说:“要不要去看看孩子?婴儿室就是那间带大玻璃窗的屋。”
他却被拦在了门口。一个四十多岁的护士面无表情地向他要牌照。婴儿的父母各有一块和婴儿号码相符的牌照。他们的争执在回音四起的走廊里显得吵闹。我一一听着,等待账结完,我好过去为亚当帮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