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4/3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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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到了现代工艺的新诀窍。总之,他要比当地那些拉丁式的乡下人更了解世界。他生性热情、冲动、不安、幽默,喜欢饕餮大餐,特别能喝啤酒,而且很容易讨女人欢心。当听到院门外有个年轻的流浪汉用德语唱“一位穷困潦倒的旅人……”,外祖父就会透过玻璃门用德语喊,“谁要穷困潦倒,就不要旅行”;但是随后,他会将流浪汉请进屋里热情款待。他的三个儿子都在一流的学校读书,一个考上军校,另外两个读中学;他的女儿们也都读书识字,只有我母亲在我外祖父去世后才从女子师范学校毕业。
这就是我知道的关于外祖父的一切;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他在我出生前二十年就去世了。他的肖像挂在我房间的墙上,我长得简直太像他了。我的脸也是充满渴望,虚胖,敏感的嘴角向下撇着,长了一副络腮胡子,我跟这个从相框里望着我的陌生人就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爱流浪的秉性、我的敏感、我斯拉夫人的躁动不安和开朗快乐,都是从他那里继承的。这个陌生人继续在我身上固执地活着。也许,一个人从他祖先那里继承的不仅是身体特征;就像我,不仅长着他的嘴、他的额头、他的眼睛和他的头型,在我身上还可以看到他的动作、他的笑意、他的好色倾向,还有某种潇洒和玩世不恭。我也喜欢将记录我生活和事务的账本揣在兜儿里。不过,我祖父也同样活在我身上,他更简朴、更严肃、更和善,他也死得很早,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我必须跟这些陌生人一起共同生活,并在自己身上痛苦摸索着雕刻出他们,可是他们很少允许我开口。比方说,我的外祖父是小城市里的福斯塔夫[71],他是当地有名的、心性快乐的啤酒友和酒桌上的领袖。我工作的方式也是从他那里继承的。我喜欢用手工艺者的方式抱怨自己所担负的任务,喜欢体力劳动者的身体节奏,喜欢在无足轻重的日用品上不遗余力地雕琢打磨。应该感谢他,是他使我成了一位相当不错的手艺人。有时候,外祖父会跟祖父打架,假如外祖父更强势,那么我至少半年都会兴高采烈,在我的工作和生活中充满了某种欢愉与轻松。每逢这种时候,我身上的流浪倾向就会突然爆发,既无计划又没目标地出游几个月,不管给家里和作坊留下什么样的烂摊子。
我外祖母出嫁那年只有十六岁。女人脸上罩着轻柔的面纱。我外祖母跟外祖父一起只生活了四年,先是生下我母亲,后来还怀过一个孩子,不幸的是,第二个孩子死于新生儿高热惊厥。家里没有人提这件事。孩子的名字我也是很偶然才知道的,有一回,我母亲一不小心说走了嘴。叶兰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