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3/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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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非妾非妻的生活的不平
有时他眷恋她,仅仅因为他冥冥之中觉得他永远不会跟她终成眷属。就算天下人都赞成,他自己也未必赞成。
有时他一蒙:你亏大了,为她挨了父亲的大耳刮子,受到自己儿子的背叛——他一旦成年,第一壮举就是背叛小彭这个父亲。为了她,你硬挺过了媳妇流泪的宽恕——媳妇流泪的宽恕把你心痛死了一块。什么都挺过来,就为了跟敌人的女儿多鹤不结婚?小彭想,原来自己从婚姻里赎出自己的自由,就为了能和多鹤自由相爱而不结婚。能结婚的女人到处都是,能不结婚而相恋的女人才独特到家。就凭她是敌人的女儿这点,也够小彭惊心动魄地和她相恋而没有彻底走近的危险。
他让警卫员们把玻璃擦得像空气那么透明。张家的玻璃透明得让人误会那是空空的窗框。他也让他们撅着屁股擦地。这幢楼是木板地,只有把床下所有的鞋子、纸箱拖出来,你才会发现它最初也是好好地上着深红的漆。但屋内大部分地板坑坑洼洼,表层粗粝,快要还原成原木——那种被伐到岸上、经阳光风雨剥蚀多年的原木。警卫员们尽量让地板干净些,把木纹里多年的老垢擦去,剔出地板缝里的干饭粒、瓜子壳、铰下来的脚指甲、手指甲。
原来这房子可以很亮堂很芳香。四五月天,山坡上开满红茸茸的野百合,小彭让警卫员们采了一大捧。玩花弄草不符合他一个革委会主任的身份,但红颜色的花可以另作理解。
多鹤这天下了班就会来“坐坐”。
五点钟左右厂里的警报突然长鸣,一个警卫员向彭主任报告,对立派这次发起的总攻不比往常。他们去城郊动员了一大批农民,现在四面八方都有拿着农具的人从山坡上、卡车上、拖拉机上下来,渐渐往钢厂逼近。
对立派是上海人和其他南方人,在厂里占少数,本来是无望以武力攻占厂革委会的。他们去农民那里挑拨离间,说钢厂抽了他们水库的水,本来答应给他们接自来水管,但多年不兑现。钢厂的垃圾堆在他们地面上,也没有付过垃圾场地费。他们一旦从现任革委会再次夺权,自来水管道和垃圾场地费全包在他们身上。
小彭扎上铜头皮带,挎上五四手枪,戴上钢盔就走。他在楼梯上却和上楼来的多鹤撞了个满怀。
“不能回家,厂子被包围了!你现在回家会有危险!”小彭说着,拉了她一把。
多鹤跟在他身后快速下楼,又跟他穿过院子,坐进他的伏尔加。他身后所有的警卫员全部跳上自行车,刹那间个个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