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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界那边的人多数已脱了上衣,露出带长短刀疤,或火烙印、文刺的上身。他们倒不介意这边马嘶,照样笑闹,只求在粗俗和刺耳方面不输给这一边。
大勇轻声笑道:比屁眼出来的声音还丑。
人们由近至远,一个传一个地把大勇的话传遍。唱戏忽然中止,那边被这戛然的安静吓一跳,也刹那间静下来,一齐朝这边瞪眼,想弄清这个静止的可疑和不妙究竟在哪。
气氛中那根弦绷得要断了。船正走到水面中央。
两边人马从困惑的静变成了歹毒的静。双方的肌肉骨骼都先于他们整个人开始了出击。目光早已扭作一团。大勇这时打了个长哈欠,悠长而响亮,使整个气氛的协调出现了误差。人们转眼去看他时,他已从某人腰里拔出一支洞箫。他将它这头看看,那头看看,交到扶桑手里,说:吹吹看。
扶桑谁也不看地笑着,低下头,洞箫插进面纱下部。她身子一浪,一个滚圆的声调出来了!
大勇说:吹苏武牧羊。扶桑就吹起苏武牧羊来。音调像一根肠子,弯绕着穿过每个人。每个人身子都
像扶桑那样浪起来,连那边涨满酒的身子。
拳头都松开了,手像伸进流动的水里,让水无休止地、痒酥酥地钻过手缝。
第一遍曲时,洋人那边全是一副脸:掀合的嘴唇与悲哀的眼使他们有了鱼类的面孔。
第二遍曲,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开始动弹,如同要摆脱符咒。这些人开始悟到自己受了愚弄:这样奇怪的、招魂般的吹奏是什么?这些黄面孔就用这东西占了上风,因为这声音没有对手,它不能被其他声音淹没。
吹奏一遍遍轮回,那么单调深奥,从头顶灌进,又顺着肠子一圈一圈绕下去
所有的黄面孔被吹奏弄得像一群起舞的蛇。
吹奏成了个圈套,哪里也走不出来,哪里也截不断它。
洋人感到黄面孔们在赢。
停下来!一个洋人喊道,将一只酒瓶在舷窗上"咣"地一敲。
扶桑根本没听见这绝望透顶的喊叫,把曲调一绕,绕出另一个开头。
停!停!中国婊子!所有洋人喊起来。
扶桑正吹到风和日丽,草青花红,自然是不愿停下的。她隔着面纱朝那些悲愤交加的白面孔看去,把他们看穿,看到很远一个地方。
洋人们感到这吹奏越来越让他们过刑。他们满心痛苦:这音调像是太知道人类短处而来刑训人类的。这音调在折磨的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