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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毛钱看一看、两毛钱摸一摸、三毛钱做一做啦!"
"才到码头的中国妞,好人家的女儿,三毛钱啦!"
偶有为如此直接坦率的言辞和低廉的价钱打动者,回首留步,在大同小异的半大女童中选定一位。
你是不叫的。有人往你看,你慢吞吞对人一笑。你笑得那么真心诚意,让人觉得你对这个世道满足极了,你对这个看你的人中意极了。
恐怕就是你的沉默和你心甘情愿的笑使识货的人意识到你绝不是一般货色。有人开始在你窗前慢下步伐。你就像此刻一样,从咿咿呀呀的竹床上站起。你显得高大、实惠,动作的稍微迟钝使你几乎是庄重的。
人们一时间忘了你是个笼中待售的妓女。
好了,我基本看清了你最初出现在金山码头的模样,绝不会让你混淆于来自中国的三千红粉。
晚间的雾从海里漫上岸。街上的尘土被雾浸湿,变得沉重,沉淀下来。
不再从扶桑的窗子袭进呛嗓子的细尘。
有些冷,有些饿,有些困倦,扶桑看着马车上一颠一颠的灯。
隔壁是十四岁的阿白,已经把嗓音叫成了撕布声。三个白鬼仔走过,不超过十一二岁,听阿白叫,伸出脏手指抵在喉头,发出纸在风里抖的笑声。
阿白改口叫道:快进来呀,你爸爸刚去!
小白鬼们像莽汉那样敞开怀,露出大而怪状的肚脐。他们求阿白解开衣纽。
阿白和他们在价钱上扯皮,一边把衣襟扇开扇阖。阿白的乳房像毒蚊叮出的两丘肿块。脸上有十来粒浅浅的天花斑。
阿白的竹床唱起来,出来了节奏:咿呀、咿呀、咿呀。阿白今晚上有饭吃了。
扶桑离开窗口。这屋很小,她只跨四步就到了那块帘子跟前。帘子上落了几只苍蝇,冷得飞不动。帘子上绣的花还是红是红绿是绿。扶桑撩开载着肮脏和红花绿叶以及苍蝇的帘布,进去,提好裙子,落身在红铜便盆上。
便盆旁是一只洗盆,里面的水还素净清亮。没客来,水里没添荤。扶桑早就给一遍遍训教过:客人一走就去洗,不然你一身荤味道。
小竹架上放着香碱,香粉,胭脂。扶桑抠一点胭脂膏添到嘴唇上。她喜欢它的果蜜味。
阿妈推门进来,用猪油渣似的焦煳嗓音唤扶桑。阿妈姓梅,一天到晚手提个大铜壶给各屋的洗盆里兑滚水。扶桑一头答应着,从便盆上站起,有点舍不得她在便盆上坐出的一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