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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抬起脸。这是三张难以区别又绝不相像的脸。三个人同时咽下牙膏沫,用手背抹抹嘴,她们知道班长反感太讲清洁的人。柯丹很少刷牙,碰到水富裕的时候也刷刷,只是像捅灶眼一样又狠又快。她对个人卫生态度敷衍,只为证明自己虽是少数民族,但在一切文明上她都不逊色于这些女学生。
“你们三个,去看看马!”
“沈红霞已经去喽……”她们说。嘴里一股水果糖味直扑柯丹的脸。自从女知青把这种又甜又香的牙膏带到草地,柯丹便认为刷牙有了一层很实惠的意义。
“人家去招呼马,你们一爬起来就晓得整自己嘴脸!”她劈手夺下一把粉红色牙刷,扔在地上。另外两个姑娘连忙攥着牙刷就跑。
柯丹全名叫柯丹芝玛,七个人当中,独她是土生土长的牧工。军马场领导当着六个女知青的面拍着她又宽又厚的肩膀:柯丹,她们六个就交到你手上啦;又对她们六个说:能不能放好马就看你们跟柯丹学得咋样啦。当时她想,学放马先要学的多了,比如学吃风干的肉,夹生的饭;还得学野地睡觉,露天解手。
她走进帐篷,两个值厨的姑娘正用手指狠命地从地上抠起一块状似胶泥却比泥更黑的胶黏东西。“那是什么?”她问。
“酱油膏。”
答话的叫杜蔚蔚,相貌远远大出年龄,从一开始大家就叫她老杜。另一个扁脸大眼的叫毛娅,一天到晚都在想到哪个地方去扮演李铁梅。她俩仔细剥下酱油膏上的泥和草茎,然后从一双长统胶靴里取出挂面。她俩边干活边做一种语言游戏。老杜有个本领,编出一句挺平常的话让人倒着讲,然后平常话就会出人意料地变成一句下流话。
柯丹掀开锅,又盖上。锅里死气沉沉地泡着一块漆黑的熏肉干,这顿饭连影子都还看不见。这时毛娅尖尖地嚷:“班长,你把《老娘盼儿归》倒着讲一遍看看……”老杜先笑起来,一面吮着十根手指上的酱油膏,嘴唇成了赭色。“再笑我要骂人啦!”柯丹警告道。
俩人这才下力烧火,一会儿帐篷里就谁也看不见谁了。毛娅说了句:“烟子好凶!”柯丹说:“自然是凶。”老杜趁烟幕摸出帐篷,俩人都没发现。锅响了,肉在里面叮叮当当地敲着锅底,这就是一顿饭在望的时候。毛娅刚唱一句,柯丹就说:“盐!”
于是从胶靴里把盐找到,再唱,柯丹又说:“辣子!”
如此被打断几回,毛娅明白班长烦她唱这类动人婉转的歌。其实柯丹是鄙视动不动就哭,无缘无故就笑,得意忘形就唱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