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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就是这么叫他的。他立即用目光示意我安静。他戴上眼镜,往我挪近一点,悄悄问我:“你去哪里?”我说:“去医院看病。”医院和他家是同一站,这样我们可以同时下车。他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什么,刚从武汉来,路上太辛苦,几天没睡觉,可能感冒了。”他问我回来几天了,我说:“前天夜里到的,昨天在客栈里睡了一整天。”他看着我,好像想说什么又没说。我说:“你可不要跟我家里说我回来了,也不要跟丽丽姐说。”他点点头,问我:“你回来干什么?”
感谢上帝,这是我最希望他问的话,原以为他要等下了车,有更好的交流机会时才会问的,没想到这么快就问了。我说:“我也不知道干什么,反正想找个事做,我从家里带的钱花完了,再不挣钱就只有当叫花子了。嗳,姐夫,你能帮我找个事做吗?”我有意轻叫一声姐夫,明显是一种有求于他的媚俗。为了表明我跟家里誓不两立的关系,趁他迟疑之际我又加了补充说明:“你可别把我回来的事告诉丽丽姐,否则我只有再流浪去了。”我已经巧妙地打了两张牌,表明我跟家“素无来往”。他沉默着,静静地看着我,甚至似乎有点同情我。他说:“待会我跟你一块下车,下车后再聊吧。”我想,第一步计划落实了:他愿意让我接近。
那个戴毡帽、拿扇子的同志一直站在我们身边,一声不响的。车到了站,我准备跟陈录下车,“扇子同志”抢在我们前面下了车。我注意到,他下车前拿掉了帽子。刚才我虽然几次看过他,但一直没认出他就是高宽,直到下车后他有意咳嗽了一声,我才恍然大悟。真是一位化装高手啊,我暗自叹道,偷偷看着他又戴上帽子,往前走去。
我等着陈录带我走,我想最好是陪我去医院看病,次之是去茶馆坐一坐。但他也许是有事,也许是谨慎,只是把我带到弄堂口,见四周没人,站在路边就跟我聊起来。他有点迫不及待地问我:“你真的没跟你家里联系过?”
我说:“我干吗要跟他们联系?我要联系就不会走了,我可不是闹着玩的,要不是武汉那鬼热的天气,我连上海都不想回。”
他好奇地问:“你跟家里闹什么矛盾了?”
我哼一声说:“说来丢人!懒得说,不过丽丽姐可能也知道,她同你说过吗?”
他说:“没呢,是什么?”
我说:“你猜呢?”
他说:“我哪里猜得着。”
我说:“他们要我跟阿牛结婚!你说荒不荒唐?所以我宁愿死也不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