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招 (第4/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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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起笔来画了两道,“这个简单嘛,你看我写的步骤,看明白了吗?”我点头说明白,又继续拿回去做。做做又抬头看他——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干净的男人。我父亲,还有那些叔爷们,从地里回来,经常是一身脏,而云松爷从头到脚,没一处是不干净的。他那头发,一丝不乱,涂了发蜡,硬挺挺地往后贴着;脸色红润,不见胡茬;手指细长,指甲缝隙里也没有泥。走近他时,还能闻见我说不上来是什么的香气。有时他用方言问我:“庆儿哎,你长大了想做么事啵?”我说:“不晓得。”他说:“要不要上北京?”我说:“不要!”他说:“说到底还是屋里好咯。”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他也不介意,眯着眼睛对着逐渐西沉的夕阳,忽然一字一顿地朗诵起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春天来时,凤招在稻场上开辟了一小块菜园,种了点儿菜,还围上了篱笆,又养了几只鸡。她时常不在家,听母亲说她在镇上油厂上班。鸡没人喂,就跳到小菜园里啄食。云松爷也不管,坐在门口打盹儿。有人说:“先生,鸡要啄菜咯。”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噢,没得事。”又继续打盹儿。凤招下班后骑车回来,我们在自家门口都能听到她的声音:“你为什么不管管这些鸡?菜都啄没了。”云松爷回:“鸡饿了,总是要吃点东西,你说是不是?”凤招说:“我不是告诉过你谷子就在屋里,你拿出来喂喂它们不就好了嘛。”云松爷说:“谷子我找不到,眼睛不好你也是知道的。这些菜没有了,我们可以买的嘛,你说是不是?”凤招声音大了起来:“钱呢?你就那点儿钱,哪里够?我不上班,全家吃什么?你说啊?!”云松爷回:“钱嘛,身外之物。现在不也是能过下去嘛,你说是不是?”凤招没理她,去撵那几只鸡了。
有时在路上碰到凤招,喊她,她也停下笑笑,“你放学了呀?”我学着她操着普通话,“是的呀。”她笑笑,又继续走,走路的动作略有蹒跚。有时候她走过我家门口去垸里的小卖铺,秀云娘压低声音说:“有了,看那情形,差不多三四个月。”大家又笑,“先生这么大年纪,也是不能小看的。”先生有时候坐到我家门口,父亲问他想好给孩子取什么名字没有,他沉吟半晌,说:“这个嘛,总归要好好想想的,你说是不是?男伢儿,叫泽渊;女伢儿,叫尔雅。你说好不好啊?”父亲其实也不太懂,“先生取的名字有文化,当然几好咯。”云松爷点点头,又念了一遍:“泽——渊——尔——雅——”念完咂咂嘴,“我觉得也挺好。”
凤招肚子越发大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