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7/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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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文右手拇指和食指数钞那样捻动:一个角捻出来,半张牌再捻出来,接下去他把牌轻轻一掷:黑桃三,第二张方块九。他得分是两点。
晓鸥心想:刚才那几手牌,输赢都漂亮,这时怎么了?
庄家、闲家各要一张牌。吃面条的一肚子面条全冷了,土灰脸的膝盖上下颠颤。晓鸥喝了一口水。似乎是她喝水提醒了段,他侧脸看她一眼,看出她浑身有点软,劝慰地笑笑。他把手伸向荷倌:翻牌吧。荷倌翻出个梅花二,加上前两张牌的点数,她现在是七点,赢的机会不小。
段凯文把脊背朝天的牌摩挲着。右手拇指抠起牌的一角,捻出一个红桃,顺着捻下去,三个红桃出来了。观战的人开始进入角色,吆喝着让他"吹!吹!……"假如牌面是八点,他必须把那多余的一个点"吹"下去,不然点数过剩,就爆了。一上赌台,人人都是蒙古症儿童,幼稚可爱,牌上那命定的点数在他们出世前都写好了,是能吹得掉的吗?
而这个清华毕业的成功企业家真鼓起微微下坠的腮帮吹起气来,他那样认真而愚蠢,估计最倾心他的女人都羞于相认。梅晓鸥把目光转开,他愚得她也跟着害臊。
这时门口响起一个大嗓门:"段总来了吗?"
老刘到了。台风没把飞机刮翻,老刘拎着好干部下基层的黑皮包从门口进来。
"哎哟段总,怎么样?"
段凯文此刻因为吹牌半斜着身,一侧腮帮几乎贴在台子边沿,这是一个派头不凡的中年男人很丑的姿态。他的目光越过晓鸥的肩膀,看了老刘一眼。谁让段总看这么一眼,就明白自己被看得粪土不如。那一眼可以杀你;天下竟有如此不知趣不识相不合时宜的东西,你还不去死?
晓鸥明白,最虔诚的赌徒迷信一切细节,一切征候,什么东西、什么人、在什么时候出现,都不是偶然,都暗暗循着一个巨大主宰的支配。老刘就是这巨大主宰送来的丧门星,比胖荷倌还于他不利。所以他放弃一般把抠哧半晌的牌一抛。牌面上是红桃八,多余一个点。刚才那么吹,都没吹掉。两张有效的牌加在一起点数为十,等于零。
输了。
吃面条的和土灰脸站起,走开了。
老刘这会晓得厉害了。他在心里回放段凯文盯他的那一眼,刀一样的目光。不对,光辐射一般的目光。从科员到科长再一级级爬到副司长地位的老刘几十年在心里编辑了一整套各种眼色的光谱大集,什么眼色他都有详细注释。对这个腰缠万贯的段总,老刘看得比上级还上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