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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那个。她问他为什么到校这么早。不为什么呀,天天都来得早。早上在校园里看书感觉好?不是的。那为什么?因为失眠……失眠?太可怜了!听说高三的人四分之一都失眠,想不到高二也有失眠的,千万别吃安眠药啊!不吃没法睡觉。
她痛心地看着他:“高二就失眠,怎么得了哇?!”
丁老师那一刻的忧愁跟母亲的一样。母亲也这样说“怎么得了喔”,像是自问自答。
丁老师接下去说,还是她的时代好,考得上考不上大学,不是像他们这样不活即死的。“这年头做孩子都做成了这样……”她用摇头来为她或缺的准确表达填空。这也像母亲了。母亲对现代社会和他的学习生活大部分是缺乏表达的,只是爱莫能助地摇头。然后丁老师说,她盼望自己的女儿永远别长大,跟高考保持远距离,让叮咚永远把高考当成发生在别人世界里的恐怖故事。
他问:“丁老师的女儿叫什么?”
“叮咚。连名带姓,就叫丁叮咚。”
“真好玩!”
“好玩吧?”
“那她跟您姓?”
“对呀。”
问答不该停在这里,假如停在这里他会很不甘心。
“我和叮咚的父亲离了,叮咚从两岁起就跟着我的。所以就跟我姓。”
他不知怎么感到一种奇怪的释然,几乎是如愿以偿。是因为丁老师给了他特权,让他了解了她私生活的底牌?还是因为他也如天下所有雄性一样,巴望可爱的女性尚未归属?似乎是这,又仿佛是那,他心里宛若……啊,一个十七岁的男孩心里就是充满这么多无可命名、似是而非的感情和冲动啊!
那个浓雾的早晨,雾在十一点多才散去。午饭时丁老师发了一则短信息给他,说教务处王主任认识一位扎耳针的军队中医师,开了个失眠专科诊所,只是比较远,在西郊一个军队医院,不过她可以开车带他去。反正她走到哪里都是备课或批改作业,等候的时候也可以做这两桩事情。她问他有没有兴趣去让那个军医试试。他对军医没有兴趣,他对丁老师陪同他一块儿去看军医有兴趣。去一次也好,那将是他和丁老师的一次短期度假。他去了银行,从自己的账户取出一百元。账户里的存款是他一岁开始从父亲的师弟、徒弟那里,从亲戚们那里收到的压岁钱。母亲的妹妹没有男孩,每年春节给他两三百元的压岁钱,渐渐凑出一个颇有规模的数字。那笔钱母亲和父亲视作神圣,因而他们得任何病,都是靠天医,靠自己慢慢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