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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吗?人们想起死者和这位高大的老人是不可生离的朋友,同时忆起死者曾给过这位生者一个大耳光。我看一眼贺叔叔:他原谅过许多人,也被许多人原谅过。他却没有原凉我爸爸在一九六六年给他的那个耳光。
这是我将在墓前席地而坐时想到的事情。那时,追悼会不管是谁的,都无所谓。
我让你混乱吗?
我还想起十一岁的暑假。一九六三年夏天。老妇人总是很有胆量去看她的少年时代。那个夏夜的触感立刻有了。它的声音、动作、气味所营造的质感。火车窗外的光一股一股扑进来、每一景物,都带有暗蓝丝绒一样的品质。丝绒的迟缓和阴影,那样厚厚的深夜蓝色。我就躺在窗左边的铺位上,贺叔叔在右边。
是的,你没听错。
这对我很平常。父母常常把我托给一个朋友,由他她带我到上海,在祖母家寄放一阵。他们可以自由自在地吵架,相互揭露,或者公然说:要不是看在女儿面上。或者:就是因为怀上了女儿,我才非同你结婚不可。
这些话当然都是由妈妈来说。我爸狠狠地顺着酒,狠狠地沉默着。
暑假前正好贺叔叔要去上海开会。我妈妈替我把两件一模一样的连衫裙放进一只小藤箱。手轻轻推着我的后脑勺,把我推到贺叔叔怀里。我的高度已达到他的腋窝。白色泡泡纱的连衫裙到处溅着西瓜汁。十一岁的我因为发育而躲着胸口那层布的触碰。一个阶段我都是那种把自己的胸口躲开的姿态。所有那阶段的照片都是这个姿态,眼神也是躲开的,有点窘又有点害怕地略伸下巴。
贺叔叔笑笑说:没贴邮票啊?脑门上给贴个邮票咱们就给她寄到上海去!
他的手已经伸过来,要从妈妈手里接过我了。接过的却是我的藤箱子。他突然看见我那躲开他的眼神,睫毛细微的挣扎。他意识到某种不妥,我的高度,白泡泡纱浸印出一个苗条女孩微暗阴凉的皮肤,让他这份临时监护差使显得不伦不类。
是我现在分析起来,把当时的短暂感觉以语言归纳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事情发生后,那感觉没有语言地在我心里待着。看这沙盘,小人儿、在没语言的时候我或许也该被领到这儿来排演。现在我手指太粗大,捏不住他们。这个小人儿是代表父亲?教父?神父?都可以。还有这只恐龙。不是恐龙?是梦魔?噩梦。
噩梦,你看,与梦本身无关,在英文中是另一个词:
由夜晚和虚幻二词的组合。我这样说已欠严谨。也许是“夜晚”加上“月球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