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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娟看到地下仓库里的人顿住一下,都往头顶上那个通向厨房的出入口看。书娟知道这是法比在那里叫他们开门。
玉墨只停顿一下就舞下去了。
不知是谁为法比打开了出入口的盖子。法比进到地下仓库时,玉墨对他回眸一笑。
副神父用英文说:“安静!”
没人知道他说什么。红菱说:“神父来啦?请我跳个舞吧!跳跳暖和!”
后来,书娟知道,是小愚带着安娜和苏菲向法比告的状,要法比来干涉窑娜们“劳军”。
法比不像以往那样用纯正的江北话下禁令。他只用带江北口音的英文一再重复:“请停止。”他的脸枯黄衰弱,表情全部去除,似乎对这些窑姐有一点表示,哪怕是憎恶,都抬高了她们。他此刻要表现一种神性的高贵,像神看待蛆虫一样怀有平常心。
果然,一个无声响无表情的法比使人们收敛了,玉墨首先停下来,找出一根被拧得弯弯曲曲的仕女香烟,在蜡烛上点燃,长长吸一口。戴少校走到她身边,借她的烟点着自己的烟。
“请大家自重,这里不是‘藏玉楼’,‘满庭芳’。”法比说。
“哟,神父,你对我们秦淮河的门牌摸得怪清楚的!”呢喃不识对务,还在跟法比贫嘴。
“神父是不是上过我们的门?”玉笙更没眼色,跟着起哄吃豆腐。
女人们笑起来。
法比的目光瞟向赵玉墨,意思是:早就知道你的高雅矜持是冒牌货。现在你本性毕露了,也好,别再想跟我继续冒牌,也别想再用你的妖邪织网,往我头上撒。
“对不起,神父,刚才大家是太冷了,才喝了点酒,跳跳舞,暖和暖和。”戴少校不失尊严地为自己和其他人开释。
“外面情况越来越坏,日本兵刚进城的时候还没那么野蛮,现在越来越杀人不眨眼。”法比说,“他们还到处找女人,见女人就……”他看看玉墨,又横了一眼疯得一头汗的红菱和呢喃。他接下来的话不说,她们也明白。
法比离开地下仓库时,回过头说:“别让人说你们‘商女不知亡国恨’。”
玉墨的大黑眼睛又定在他脸上。
红菱用扬州话接道:“隔江犹唱后庭花。”
“红菱不是绣花枕头嘛!”一个窑姐大声调笑:“肚里不止麦麸子,还有诗!”
“我一共就会这两句。”红菱说着,又笑。“人家骂我们的诗,我们要背背,不然挨骂还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