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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邵天一,给她暗示为小白脸,二徒弟呵斥媳妇:“前天才揍过,又欠啊?”
二徒弟媳妇说:“谁揍谁呀?!”
大徒弟拿起那半根烟,看着上面的“中华”商标:“一条中华烟顶一个下岗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有劲儿抽她去啊!”
他无法阻止父亲社会圈子里的人咒骂心儿。他不属于这个圈子,活着死去都不属于,也不爱他们,因为他们从来不懂得他。他们对于不懂的东西就知道咒骂,比如心儿这样的美妙女子。心儿幸好走了。
二徒弟看看坡下,又看看坡两边:“刚才从那边下去的女的,是她不是?”
人们心照不宣,顿时安静下来。
心儿走到好远,回头看着坡上一炷烟直直升起。他们把那篇得奖散文烧给天一了。墓地一边是落日,一边是孤烟,好一个缅怀的傍晚。好像就从这个时刻,她意识到,天短了。
他也意识到了,因为小火车站的灯都开了。小火车站上只有她一个人在等回城的车。当然,他在陪伴她。她还是两眼空空的,心里空空的。
火车是最慢的慢车。坐上这样的慢车心儿和他都能回到童年。火车头的灯光先到,接着到达的是声音,然后是气流,最后才是火车本身。火车近来,近来,却“忽”地一下,又朝站外开去。她愣在站台上,他却为她焦急,因为除了这一班火车,晚间没有其他火车在本站停靠了。她反应过来,小跑着进了候车室,问值班站长刚才的慢车怎么不停。站长说因为没有人下车,也没看到有人要上车,要上车怎么不站到月台上啊?所以他就做主让车甩了这一站。对不起,票钱可以退的。是应该站到月台上,她的精神实在恍惚了。站长跟她说晚上还有两班回城的长途车,不过要走四五里地,到镇子中心去搭乘。
她的行装比来时轻得多,所以不久她已经走出去一里地了。乡镇的路灯稀落,好长一段距离才有一盏。路上没有一个行人,一辆辆车卷着尘土开过去,开过来。他不离她左右,因为他的感觉是不妙的。人们把他现在的存在状态叫死亡,就是肉体消失罢了,但曾经囤于肉体的感觉现在全解放出来。他的全部存在都是感觉。他的感觉是树间的风,是草和野花的气息,是这秋天冷热适宜的温度。他要她知觉到他,便猛力在树叶里穿行一阵。看,她慢下来,侧脸看看路边年轻笔直的小叶杨,每一片心形的叶子都在抖颤:一片片都是被胳肢痒痒的小精灵。她脸上出现一种感动。他和她这种神性的交流,只有他知道。
但那不妙的感觉马上追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