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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空了,就连男女间本分之外的交往也结束了,或公开或避讳地成双或成单地向他有口无心地道“拜拜!”目中无他仅是手朝他的方向搔几搔。然后收垃圾的老头推一辆卡车拖斗般的垃圾车进来,两脚水般深深浅浅地踏过平滑的大理石地面。他们极少交谈,却有种极好的相处。老头有八十岁了(我见过这个叫阿里的老清洁工,基本是一部淫秽粗鄙词汇的活字典)。三十年前他在垃圾里发现一包现款,有两千,老头当下就把钱交还了。以后的三十年里,这幢十二层高的办公楼的朝朝代代都拿老头做圣贤人物。他再老再贪杯,做事说话再邋遢,也不炒他鱿鱼。老头的酒气够一个大厅盛的。有人说老头的拾金不昧是醉酒所致。
杨志斌总是替老头打开侧门。老头酒意正发作到好时候,满心都是音乐,口哨吹得如同短笛。吹的是一支东欧波尔卡。老头打听过杨志斌流落美国的缘由。杨志斌告诉老头自己是博士妻子的伴读,有个没得挑的知识分子妻子。可老头对他的来历和他成就辉煌的妻子忘得很干净,隔一阵再问:“你见鬼的跑到这个操蛋国家来干什么?”老头从来没懂过一个女博士生的陪读是个什么性质的角色。
杨志斌偶尔想到陪读二字的意思,觉得有趣。伴随或陪衬。一个女人要做状元,她的男人做书童,搭个伴,或者也有壮胆、解闷、哄慰等功用。有他,人们便觉得韩淼是个完整的女人而不是那类女光棍。总之陪读有它次要却不可缺的职责。陪读的本职之外,他顺便挣一份菲薄薪水。韩淼有次看见了他薪水支票上的数目,吃一惊地问:“这就是你一月挣的?!”听去似乎在控诉这社会对他的糟践,亦似乎对他的低能恍然大悟。大学时代,他是中文系的主角,她是外文系的龙套,韩淼占足上风却还拿出是“鸡不和狗斗”的风度,反而心爱她的弱小,渴望她的傍依。从韩淼对他薪水支票上那三位数痛心疾首,他从此便不把薪水支票带回家,直接把它送进银行,尽量无痕迹地让它混入两口之家的公共收支。
(有次我和韩淼及其他几个女友逛商店,扯起各自男人的优劣。女人跟女人常是把男人的自尊一撕到底的。谁说韩淼福气:老杨人多好啊,又帅!这句“又帅”惹得韩淼脸一长,眼皮耷拉下来。眼下生活,男人的好看似乎从他价值中减掉了几分实惠。)
十一点五十分,杨志斌熄了大厅的灯,赶紧到马路上点上根香烟。一种很内向的快乐来了。它比先前更内向也更快乐。一下子,他想到那桩发生在白天的,无法命名的好事情究竟是什么。阿曼达。阿曼达在霉气烘烘的楼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