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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之类的词汇。
上到第十六层,就见一盏盏灯正在熄灭:自动熄灯器在十点之后开始熄灯。我大张着嘴喘息,整根喉管干成了一眼枯井。只好明天一早来取信,系办公室九点开门,系里最早的课也是九点开始。无论如何,我得在格润和翰尼格到达之前把那两封信取回。
地铁站口关上了两扇朝北的门,为预防暴风雪。我小跑着往南边绕,白天被踏烂的雪这时冻结成冰,大片无序的凸凹,我的步履便踏在无数歪曲细碎的齿锋上。脚上这双靴子的前任主人或许不必在如此的雪地上起舞般行走;她的纤纤秀足在菲薄的鞋底与鞋面之间,在六十年代的“林肯”或“福特”车内和着joanbaez或catlysion〖〗两位都是六十年代的女流行歌手。〖〗的节奏踏动,那时的一双脚为活着的舒适感到幸运或无所谓;那时的一双秀足以它们的形状永远地把轻盈婀娜的步态留在这双靴子里,三十多年后为万里之外来的异国女人制定着步履;那优美婀娜的幽灵此刻同形状迥异的这双异族之足一同受罪。她在三十多年前无论如何想象不到这双秀丽皮靴的归宿;她绝想不到它们曾经的所有非功利、唯美的属性,它们引以为荣的华而不实之处,在三十年后终于被看透,被定罪为华而不实。她是否还活着?倘若活着她会在哪里?是坐在残喘的壁炉边微醉地想到三十多年前一小截情史;她穿着这双靴子在爵士吧里强作痛苦地扭动甚然发现一束钟情的目光?还是躺在暖洋洋的鸭绒被里昏昏入梦,而在她无边无际的辽阔忘却中,藏纳着她对于这双皮靴的彻底忘却?……每一件来自旧货店的物品都如此的暧昧与丰富。劳拉却绝不会要这一份暧昧和丰富。在这样的冰天雪地中,任何人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要这份暧昧、丰富。谁都宁愿要三十块钱一双的尼龙棉靴,带厚厚的防滑胶底。再要个性、再不愿牺牲风度的人都会毫不犹豫地摒弃这双优美婀娜的皮靴,而选择芸芸众生的尼龙棉靴。而我却没有选择。我拿不出三十块钱,只好忍痛优美啊娜下去。
我正要进入地铁入口,忽然听见一个声音说:“晚上好。赏
一个角子吧。”
我看看这个流浪汉,毫不减速地步下地铁阶梯。空气既温暖又肮脏,拐弯抹角处的尿被蒸发在空中,一股特殊的辛辣。
流浪汉跟着我下楼梯,坚持要我赏他一个角子。空气里的尿味有他一份贡献。我声音和他一样平板,透着同他一样的大度、超脱、顽韧,告诉他我今晚也缺一个角子。我们这样扯着皮便下到站台。他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