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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我一定不像她那样。我心里却想:我一天工作十四个小时,肺痨弄不好已在不远的地方等着我。
你失眠好些没有?
好些了。
我女儿也失眠。从大学就开始失眠,大概是遗传了我的毛病。你父母有失眠问题吗?
没有。
那真有趣。你跟我的女儿这么像。你不要乱吃安眠药。
我嘴上回答着刘先生有关安眠药的严肃询问,心里却很不严肃地想,他有没有跟我母亲春风一夜过?我母亲的初夜是不是丢失在他那里?假如在他离开中国之前,他和殷恬菁做了一场大爱,刘先生失眠的基因进入了我的母亲.潜伏了十来年后,突然参与了我父母对我的制造。这的确比较有趣。我一面独自有趣着,一面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总是低级趣味,有着过于发达的粗鄙想像力。一个好好的刘先生,也在我这想象中丢掉不少体面。我这方面真没办法。
你要多运动。我女儿的失眠跟她缺乏运动有关系。
是吧。我说:我会尽量多运动的。我心想,你女儿的动叫“运动”,我的动叫“劳动”。两个阶级,两个性质。刘先生三十多岁就接受了父亲在南洋、香港的遗产,四十多岁就开始做寓公。他写些不疼不痒的散文、诗,后来成立了一个话剧社,自己出钱演戏。他还在百老汇周边玩了十多年,结果有个抗日的戏被人翻译成了英文,演了十场戏,是为了纪念“南京大屠杀”二十五周年。五十多岁的刘先生从此开始在好莱坞游击,十几个电影剧本至今仍在各种经纪人手里,被各种正牌的或冒牌的导演们一时垂青,一时又抛弃。潇洒清高的刘先生不仅票戏、票艺术,也票生活。他正式的生活是梦想,梦想未实现的,将实现的,已错过的。我的母亲是他梦想的很大一部分内容。像刘先生这样的富贵家族,每隔一代两代,总会出个品格高雅,不屑钞票的败家子。这样钱也好权也好江山也好,就会按它自己的兴衰规律去调整和平衡。
刘先生告诉我,他很可能要到芝加哥来看一场实验话剧。他问我肯不肯陪他看看博物馆,听听交响乐。
我心想我是太肯了,只要我的失业到时候还这么稳定。我嘴上说:那太好了!我请您吃饭!
刘先生乐呵呵地说:好啊,好啊。
我这么慷慨当然知道刘先生绝不可能要我请他下馆子。辞掉餐馆工作,我只能等刘先生来改善我的伙食。
我和刘先生聊了半小时。我在三十分钟里每一分钟都出一身汗,因为我发现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