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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杈历经的苦难。它居然挣脱绊索从飞奔的车厢内跳出来;然后在剧烈的伤痛中奔走了许多天,一路舔着结痂的雪,从冬天直走到春天。
红马目不转睛地看着一匹小马从绛杈体内娩出,像绛杈当年一样,浑身黏嗒嗒的血和热腾腾的气。绛杈像它的母亲一样不厌其烦地给小马舔着。它亲睹着诞生的妻子如今又在它亲睹下为它生下孩子。红马感动至极。
小马一点点矗立。月亮当头,红马看见自己的孩子通体金色,额上有颗闪亮的流星。人们喜悦:这匹纯种伊犁马驹眉心有条白色。通常管这样的马叫流星马。流星马是很值钱的,这匹金黄的小马驹替她们日后的荣誉与盈利又添了几分希望。
一个马的美满家庭建立了。尽管人并不以为然。
一些无血色的朝霞和晚霞。秃了草的草地猛地瘦削,直到下雪,才又肥得臃肿起来。从秋天到第二年开春,小点儿始终和沈红霞呆在一块,其间班里发生了许多事:沈红霞以烧毁那封信来宽恕诬告她的人们;一个回省城的指标被大家推让着白白浪费了;叔叔丢了枪以及人们渐渐发现沈红霞在失去了原有的双腿和嗓音之后,又失去一样珍贵的东西:原有的视觉。但任何人都不忍也不敢提醒她:她事实上已开始像盲人那样摸摸索索地仰着脸——手与眼总是不一致。天色稍暗,盲人的一切动作都会在她身上出现。
她总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准确无误地轻唤每一匹不安分的马。“灰子,又咬架了!好好吃你的草吧。”“四十五号,你别带母马跑,它怀孕了!”……有天小点儿端给她一缸棕红的草药汁,她仰着脸问:“是奶还是包谷糊糊。”小点儿告诉她,两样都不是,是药,能治最严重的夜盲症。她立刻关注地四面八方扭转着脸:“咱们班里有人得夜盲了?!”这是傍晚,目光和太阳一样的暗红。小点儿心里一阵酸涩,忙说:“谁也没有得夜盲。”然后她悄悄把药汁泼掉了。
“小点儿!”她忽然低哑地叫一声。
她以为她要对她说什么,忙走近去,却发现她不过是喃喃自语。像所有盲人那样,带着一种苦思冥想的神色越来越轻地重复叫她:“小点儿,小点儿……”
沈红霞越来越感觉“小点儿”这名字绝不是在牧马班才听到的。在她越来越看不清什么的时候,却突然看清了这个叫“小点儿”的女子。蒙眬的视觉中,一个小巧秀丽的女孩身影立在那儿,然后举起手里的什么器皿,从容不迫地倾倒着里面的东西。
同是滚烫的液体。沈红霞终于在什么也看不见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