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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代散发而来,如同动物间神秘的生物电,如同难以捕捉的气息。于是我的直觉比分析判断快得多,就在她简短报告了刘峰病故前的状态,以及感谢我捐助的钱——那钱每一分都使上了劲儿,她在此附加了一句;就在她要跟我放电话的刹那,我平淡地说:“是小嫚吧?”
“……嗯,是。见了面我再跟你细说。不是你想象的那种……”
我想象的哪种?挂了电话,别说想象,连思维都停了。怎么了,小嫚和刘峰?他们最后是怎样相伴的?谁先找到了谁?刘峰最后是个谜,但他的谜跟小嫚比,太简单明了。小嫚怎么成了沈老师?唯一的推理结果是小嫚的亲父亲姓沈。刘峰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女朋友就是小嫚呢?而且不是我想象的那种“女朋友”。
我以为活到今天,已经没有让我吃惊意外的事物了。而刘峰和小嫚,真沉得住气,用了四十年来向我、向人们揭示这份意外。我坐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窗外的香港还在灯红酒绿。小嫚对刘峰生命终点的叙述,我此刻才顾得上回想。她告诉我,他没有痛苦,没有留恋和不甘,他在进入弥留的昏迷前睡眠很多,那种死沉的药物睡眠。弥留的昏迷持续了两天,没有醒过来,直接走进死亡。
追悼会前一天,我跟小嫚相约,先到她家见面,然后我请她到附近的“鸭王”吃晚饭。小嫚在楼下迎我,裹着一件米白羽绒衣。我惊奇地发现老了的小嫚比年轻时好看,也许因为有关好看的标准变了。她的黑皮肤、小脸盘、曾经被看作奇葩的浓密头发,现在都被认为是好看的。那时候我们说小嫚坏话:她能演什么呀?脸比脚后跟大点儿,脑壳比拳头大点儿,上了台她是哭是笑观众都看不出来。小嫚本身话少,我和她在电梯里都沉默着。我们之间几十年的疏离随着楼层的升高而上升为陌生,陌生又上升为压力。开电梯的妇女换成了个老头儿,也一句话没有,三双眼睛都盯着显示灯,电梯却爬不动似的。
在小嫚的两居室门厅里,置放了一张写字台,布置为灵台。写字台就是刘峰曾安装了根铁扦,把苹果固定上去为我削苹果皮儿的那张。灵台上的刘峰照片是四十年前的,我们巡回演出到西藏,在澜沧江边拍的,右手握在冲锋枪的枪把上。那时我们不知道澜沧江一直流淌,最后就流成了湄公河,而刘峰会去湄公河入海的国度作战,失去他给我们做过甜饼的右臂。他那结实灵巧的右手,为我们抄过跟头,修过地板,淘过下水道,补过军装……澜沧江边的岩石上,同一个景点,我们每人都留了影,也摆出跟刘峰相同的pose,端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