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宿 (第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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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一次看到姨娘了。每年一次,在大年初二,我去她家拜年的时候。今年也一样。她的模样没有什么变化,胖圆的脸庞,花白的短发,穿着羽绒服从厨房走到外面的走廊上。我叫了她一声,她抬头笑笑,“来了。”嗯,来了。没有多余的话。没有久别重逢后的热情,也没有嘘寒问暖的言语,一切都是平平淡淡的,我照旧去了厢房,电视如往年一样在重播春节晚会,姨爷坐在沙发上,我打过招呼后,也坐在沙发上,寒暄了几句,各自沉默。姨娘偶尔进来,端着果盒递过来,“吃瓜子。”嗯,吃瓜子。也没有多余的话。她又转身去厨房做饭去了。几十年来,年复一年,都是如此。然而,我依旧每年都坚持来坐坐,哪怕只有一个小时。
电视看了一会儿,我出来站在门口的稻场上,门前抽干的池塘,远处浸润在薄雾之中的树林和菜园,再远处的长江大堤,都没有任何改变;再往左边看去,隔着池塘,一排房屋中间外婆曾经住过的家,而今已经无人居住了……这些构成了我少年时光的场景,没有变化,只是我已经从中剥离了出来。这一切肇始于十二岁的那一天,我念完了小学,马上就要进入乡村中学读书。姨娘骑自行车到我家来,跟我母亲说:“让庆儿住到我家好了。反正我屋里也有两个上初中的。你就放心去种地。”母亲看我一眼,我没有说话。
我们这里称母亲的姐妹叫姨娘。姨娘是我母亲的妹妹,更小的时候,母亲经常带我去她家做客。她家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十分热闹。而我家,虽然有哥哥,但大我太多,早就出去上学了,所以基本上只有我一个孩子。热闹是他们家的,我融不进去,只是跟母亲干坐在椅子上。姨娘也没有多跟我说什么。那时候她婆婆(按照我们这边的叫法,我该叫她亲家娘)操持整个家务,姨娘没有什么说话的权利。这些零碎的印象中,姨娘对我来说是模糊疏远的,忽然让我去她家住,我一时间不知如何接受。
十二岁对我来说,只是之前生活的延续。九岁时,母亲跟着父亲去长江对岸的江西种地,我因为要读书,不能跟过去。奶奶早就去世了,虽然有爷爷,也七八十岁,照顾自己都照顾不来,更别说照顾我,我基本上是一个人在家。母亲每回跟父亲走之前,都会托付周遭的邻居,让他们帮忙照应一下。他们种地是在江西那边种两周,然后回家种两周,两边跑动,我就成了间歇性留守儿童。他们不在的日子里,我自己做饭、洗衣服,一个人睡在房间里,虽然很怕很怕,有老鼠,也有莫名的恐惧,可是没有办法。
从九岁到十二岁,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