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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下这些文字时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窗外狂风大作,到处都笼罩着死亡的阴影。德国人从九月开始轰炸伦敦。而且就在几天前,他们开始轰炸其他大城市,首先是考文垂,然后是伯明翰。人们都说下一个轰炸目标不是朴莱茅斯就是布里斯托。
说起来,从事件发生到现在,我们的生活已经发生了很大改变,日益闲窘。在一九四〇年的夏天,国内各种物资都还相当充沛。汽油配给制并没有给大家出行带来很大麻烦。虽然部分食物也需要配给,但大都充足。大部分人可以毫不犹豫地邀请客人到家里晚餐。
我会联想到这些事,是回想起了七月那个星期一的晚上,贝拉·沙利文第一次到我家做客的情景。
我们全都喜欢上她了,包括汤姆、哈平夫人和我在内。年轻人可能会形容她为伶俐可爱,而且她那双迷人的眼睛无往不利。我们刚把她带回家时,她如我所料出现了延迟性休克症状:浑身发寒、呕吐、心跳加快,甚至脉搏虚弱得几乎摸不出来。而且她吃不下什么东西。
哈平夫人帮她泡了个澡,然后为她换上汤姆的睡衣,在被窝里放上热水袋,送她上了床。虽然汤姆给她开了些索福那①帮助睡眠,但夜里十一点她还是爬了起来,坐在床上缝缝补补,补着哈平夫人好心但态度冷漠地帮她浆洗好的外衣。
汤姆喜欢她,表现就是比平常更加啰嗦,更让人无法忍受。十一点过几分,我正在坐在卧室里享受着每天唯一一管烟草时,关闭的房门外传来他们在隔壁聊天的声音。请容我将那些罗曼蒂克的对话记录如下。
“看在上帝的分上,女人,如果你真要像美国人那样说话,麻烦你学像点儿。别学电影里的台词,那和真正的美国话可不是一码事。”
“你有毛病啊。”
“你有双倍的毛病!”我没礼貌的儿子大声嚷道。他在病床边照顾病人的态度素以活力四射而非温和著称。
“我头发看起来怎么样?”
“糟透了。”
“你给我滚出……对了,你外套口袋衬里破了条缝儿。你这家伙,真是我见过的最邋里邋遢的男人。来,我替你缝上。”
“把你的手从我身上拿开,女人。我可不愿意被饿狼似的女人照顾抚弄。”
“谁是饿狼似的女人?你这个丑陋的那什么养的!”
不过你要知道,贝拉话是这么说,其实并没有太生气。她就是有那种本事,直白地说出最恶毒最无礼的话,但同时声音却无比甜美甚至充满关爱。